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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人俗事第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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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妈妈的生病去世,把一个本就没有摆脱贫穷的家庭,带入了更贫穷的深渊。

有闲人论断:胡老汉家没了胡妈妈,就像木桶没了箍,这个家肯定要散掉。

胡老汉不想叫闲人看笑话,硬是在悲伤之中,强打起精神,赊种子、赊肥料,借耕牛,和胡大哥忙起了春耕。

胡小哥仍跟他师傅,到处去做木匠活学手艺。

胡小伟回到了学校去上课。

自胡妈妈去世,胡老汉家欠了几千块钱外债以后,兰花姐的父母,就不同意兰花姐和胡大哥来往了。

可兰花姐和胡大哥有了感情,兰花姐不顾她父母的反对,继续和胡大哥交往。

兰花姐时常来胡大哥家,帮忙做家务、干农活,一来就住好些天。她早起晚睡、洗衣做饭、下地干活,完全像个已经嫁进来的媳妇。

前些日子因丧母又家欠外债,比较颓丧的胡大哥,因为得到兰花姐的关心和体贴,又对生活充满了信心。他每天忙得都不知道疲倦。

胡老汉看在眼里,感到很欣慰。

胡小伟也体会到了什么叫长嫂如母。

胡小伟穿的吃的,上学要带的,兰花姐都像胡妈妈以前那样,给他准备得好好的。

如果就这样下去,再没有什么变故,胡老汉家最多两三年,就会还清欠债,日子会慢慢好过起来。

可是,不如意的事情,它又发生了。

这天午后,兰花姐的母亲来到了胡老汉家。她来劝兰花姐,让兰花姐回家去。

兰花姐铁了心不回去。

兰花姐的母亲气得口不择言,说:“傻闺女,你看他们家,穷的就剩下三间破屋,还欠了一屁股烂债,老的入土半截,小的又还在读什么鸡巴书,你这是在走苦路啊!你跟我回去,你舅妈在邻村,给你讲好了一门亲事。人家说,过门就封一千二百块的彩礼,穿的戴的,随便你挑……”

兰花姐任凭她母亲怎么说,就是不回去。兰花姐的母亲无计可施,最后使出了杀手锏。她掏出一小瓶提前准备好的假农药,当场就要喝。

胡大哥吓坏了,赶忙给夺了过来。

兰花姐的母亲又要去找绳子上吊……。

兰花姐吓哭了,知道今天不回去,是不行了。只好含泪先答应,慢慢再做计较。

可惜兰花姐的母亲,没给她做计较的时间。兰花姐回去没几天,兰花姐的母亲还是用上吊,喝农药这两招,逼她嫁给了她们邻村,一个比较有钱的二杆子。

兰花姐出嫁之前,胡大哥去找过她两次。可都被兰花姐那边的族人撵了回来,连面都没见上。

正好,村里的吴有本和陈老四他们,前几天联系好了地方,要出门去打工。

心灰意冷的胡大哥,借了点路费,和吴有本他们,出远门打工去了。

胡大哥一走,胡老汉每天更忙得脚不沾地。

地里要点种育苗、翻地栽秧、薅草追肥。家里要洗衣做饭、扫院备柴、喂猪挑水……。

胡老汉只恨分身乏术。

半年多过去了,胡妈妈坟上的花圈,以被雨水淋掉了颜色。

胡小伟偶尔从胡妈妈的坟前走过,也没先前那么悲伤了。

有时候,胡小伟会在坟边呆一会儿。向胡妈妈诉说一些他近期的烦心事。

已经放了暑假,胡小伟却不能像往年那样,无忧无虑的去河里游泳摸虾了。

家里和地里的事,让胡老汉忙得焦头烂额。

看着越来越消瘦的父亲,胡小伟只好藏起少年爱玩的天性,每天帮着家里干点活。

昨天,胡小伟跟着胡老汉,挑了一天的大粪,给红苕秧施肥。

胡小伟回到家,浑身的粪臭味都没完全洗净,就倒在了床上。手里的闲书还没看几页,便疲劳的进入了梦乡。

圆月还悬西天,东窗刚刚微明,胡老汉又轻声地唤胡小伟起床了:“小伟,小伟,快起来,趁着早上凉快,你去把豆苗田里的草锄了。”

胡小伟梦酣未醒,胡老汉又喊了几遍,胡小伟才迷迷糊糊的懒声回答:“嗯。”

胡老汉叫醒了胡小伟,忙着又出去了。

早起的胡老汉,以扫净了地,挑满了水,这时候忙着去给不久前买的小猪准备猪草。

胡小伟‘嗯’了一声后,并没有起来,迷迷糊糊的又进入了梦乡。

胡老汉割猪草回来,进房见胡小伟还抱着枕头在酣睡,不免有点起火了,大声喊道:“小猴儿,你还不起来?是不是要我动棍棒?”

胡小伟正在梦里笑着,被胡老汉大声一喊,一惊,一骨碌就坐了起来。并委屈地说:“您看我这几天,肩都磨红了,您能不能让我休息一天?”

胡老汉心有不忍,却又无奈的柔声些了说:“休息,我也想休息,我一天也累得腰酸背痛。谁叫你妈妈没了,你大哥又打工去了。地里的草不锄,荒了庄稼,秋天那里有收的?没收的,家里那里有吃的?”

听了胡老汉的话,胡小伟只好强打精神,穿衣起床。

胡小伟下了床来,一只鞋不见了,估计是被大黄狗叼到什么地方去了。反正是去下地干活,胡小伟也不讲究,赤着脚就出了房门。

在厨房里,胡老汉对正在洗脸的胡小伟说:“上午你一个人去锄草,我去黄泥塘街上看看,进点便宜的瓜果蔬菜,明天芭蕉镇逢集好卖。不赚几个钱,过几天你梅表姐家摆满月酒,和你飞表哥家摆搬家酒,就没钱送人情。”

听了胡老汉的话,胡小伟说:“我们家过事情情,飞表哥不是从来都没随过礼,为什么您还要去给他送?”

胡老汉回答:“你飞表哥那天在街上碰到我,邀请我了。不去,以后碰见怎么好意思?”

胡小伟对一向看重脸面的父亲,无言以对。

胡小伟洗完了脸,扛起锄头就出要门。他想了一想,又返回房里,把昨晚没看完的闲书,偷偷藏在了腰间。他带去锄草时,歇气的时候看。

胡小伟拿了书,才出门去了。

胡老汉在胡小伟身后说:“我要是回来的早,煮好了饭就来喊你。回来晚了,你饿了就自己回来煮。你喜欢吃油粑粑的,我给你买两个回来。”

胡小伟听到父亲说要给自己买喜欢吃的油粑粑回来,心里委实开心。不过胡小伟毕竟懂事些了,知道家里入不敷出,忙回头说:“您莫买,我又不小了,还馋零食啊!”

胡老汉欣慰地笑了,说:“那这样,反正屋里炒菜用的油不多了,我买点肥肉回来炼油,做你喜欢吃的油渣炒酸萝卜。”

胡小伟听后,馋得直流哈喇子,开心地锄草去了。

胡小伟去锄草的豆苗地,要经过陈芳她们家门口。

胡小伟离老远,就向陈芳家张望。

三间全木质结构的瓦房,单独坐落在小山坡下。房后的山坡,开垦成了梯田,种的玉米,长势喜人。房子右边,是一直延伸出去的耕地,种着各种农作物。靠近房子的耕地,是栽有很多种类的菜园。房子左边,是个斜坡,斜坡上建了吊脚楼,和正房连在一起。吊脚楼上,是陈芳的闺房。离吊脚楼上五十步远,是猪圈和牛圈。猪圈和牛圈周围,栽有枇杷、桔子、桃李、柿子和一架葡萄等一些果树。正房前的场坝,铺满了平整的青石块,用水泥勾了缝,既干净又美观。沿场坝周围,是花圃。千年矮和万年青,修剪得很有型。指甲花和美人蕉,间隔着种满。场坝前面的路边,原来是一方稻田。在陈芳的软磨硬泡下,陈有福才把稻田改造成了荷塘,现在荷花正开得娇艳。

胡小伟快走到陈芳她们家门口,就放慢了脚步。他估计陈芳还没起来,慢点走,可以延长经过陈芳家门口这段路的时间。这样,说不定走到陈芳她们家门口,陈芳恰巧就起床了。

在还不怕害羞,单纯的年纪时,胡小伟一天能往陈芳家跑七八回。现在长大了,心里有了鬼,见到陈芳的爸妈心里就紧张,胡小伟那敢去登门拜访。

胡小伟再怎么磨蹭,还是走过了陈芳家门前。

其实,陈芳这时候已经起床了,正临窗在梳头。只是她家新换的玻璃窗,只能从室内看到室外。

陈芳看着胡小伟磨磨蹭蹭地走。迈出去的脚,半天落不下地。眼睛,一刻也没离开过自己家的大门。

陈芳抿嘴只笑。

陈芳见胡小伟扛着把锄头,不用猜,就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。

胡小伟家有一块地在这边,和陈芳家的一块小茶园,还相隔不远。

陈芳快速的梳洗好,然后和陈妈妈说:“妈,我采茶去了。”说完,背上背篓就要出门。

陈妈妈在厨房准备做早饭,忙说:“夏茶都采完了,秋茶还没长好,那里有茶采。”

陈芳边走边说:“我去看看,有就采,没有我就回来。”

陈妈妈嘱咐说:“那你早点回来吃饭。”

“嗯!”陈芳边走边回答。

陈芳出了家门,从菜园里抄近路,走到胡小伟前面去了。

看见陈芳突然出现在自己前面,胡小伟开心地笑了。他加快步子跟了上去。

走到山弯里,陈芳在那里等着。两个人相视一笑,开心地边走边聊……。

不想,走到下一个山弯时,见姚萍嫂在路边的地里割猪草。

姚萍嫂看见胡小伟和陈芳,说说笑笑的一路慢慢走来,便开起了玩笑,逗胡小伟和陈芳,说:“你俩上学一起,放学一起,去地里做事也约在一起,我看你俩好的都分不开了,哈哈。”

陈芳不好意思,脸马上就红了。

正巧,桂花两口子去地里干活,在前面走着。陈芳怕姚萍嫂还开玩笑,便撇下胡小伟,追了上去,和桂花她们一同走着。

胡小伟只好独自懊恼地往自家地里走去。

胡小伟来到自家的豆苗地里,看见杂草都快长过豆苗了。

胡小伟趁着心情好,解开衣衫,像大人们干活那样,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,扬起锄头就干了起来。

一只躲在草丛里偷啃豆苗的野兔,吓得落荒而逃。野兔胡小伟见多了,也懒得追,也追不上。胡小伟一门心思,认认真真的锄草。他认为:陈芳在远处看着,自己干活要有个干活的样子……。

陈芳到她家茶园假装看了看。

因为山弯里还有其他几家的人在干活,陈芳不好意思再去找胡小伟,便有些失落地回家去了。

太阳越升越高,胡小伟越干越饿。往家看,家的上空,还没冒炊烟。

胡小伟猛然想起,附近的一片山林里,有一棵野桃树。这个时节,正是野桃子成熟的时候。胡小伟把锄头一放,就往那片山林去了。

胡小伟到了一看,那棵野桃树上,结了不少野桃子。有些野桃子,熟的都裂开了口。

这棵野桃树,生长的位置很隐蔽。胡小伟要不是头年,满山寻找一种治蛇毒的草药,也发现不了它。

胡小伟爬上野桃树,挑大的红的,摘了往地下丢。估计摘的衣服兜不下了,才住了手。

胡小伟正欲下树,又瞅见最高的一截树枝上,有六七个最大最红的没摘到。

胡小伟探身又准备摘,可他一想:不如连枝折下来,回去时捎给陈芳。

胡小伟这样一想,便小心翼翼地把那几个桃子连枝折了。并把丑枝虫叶打理了一下。

胡小伟脱了衣服,把丢在地上的桃子包好,开心地往树林子下的小溪走去。

胡小伟来到小溪边,洗干净了桃子,美美地吃了起来。桃子可以当饭吃,胡小伟吃撑了肚皮,才住了嘴。

胡小伟吃饱后,把给陈芳捎的那一枝桃子,在溪水里过了一遍。提起来一看,桃树叶闪着绿光,粉红的桃子上,沾着亮晶晶的水珠,瞧着很顺眼。

胡小伟拎着这串桃子,愉快的往地里返去。却不想,乐极生悲,胡小伟刚回到豆苗地里,就被一蓬草藤一绊,摔了个嘴啃泥。精心准备要捎给陈芳的这串桃子,也摔了个七零八落,胡小伟懊恼极了。还好地上都是草,桃子没有摔伤。胡小伟跑到隔壁小松家田里,摘了几片没虫眼,颜色最绿,形状最完美的芋头叶子,回来后把桃子捡起来包好,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处阴凉地方。

胡小伟填饱了肚子,天气又还没到最热的时候,胡小伟想再锄几行草,才回家去。可是,刚填饱了肚子,精神有点暖洋洋的,胡小伟决定歇一会儿再干。便在一丛蓬松的杂草上躺了下来,并掏出闲书细看。

由于干了一早上的活,身体确实疲乏了,胡小伟还没看几页书,居然就睡着了。

要不是吴老汉砍柴回来经过,看见胡小伟躺在草丛上睡觉,说着梦话,忍不住大笑了起来,惊醒了胡小伟,胡小伟不晓得会睡多久?

胡小伟被吴老汉笑醒,忙爬了起来。

吴老汉还笑着,说:“你个小年轻,在地上睡觉,小心将来得风湿病。累了,就回家去睡。”

吴老汉说完,忍不住叹了一口气,又接着说:“唉!要是你妈妈不去世,你个学生娃娃,那里要做大人的事。”

胡小伟对吴老汉的怜悯,有些感动,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……。

吴老汉背着柴,健步如飞地走了。胡小伟小睡了一下,精神大好,接着锄起了草。

对胡小伟来说,这是一个辛苦的早晨,也是一个快乐的早晨。心情一好,胡小伟边干活,心中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了诗意。

胡小伟手里挥动着锄头,脑中酝酿起了诗稿。

还别说,几行地锄完,胡小伟还真诌出了一首顺口溜:

愉悦清晨

月悬西窗梦正酣,慈父敲门柔声喊。

需趁清早天凉快,去把苗田草锄完。

慈父语罢出门去,我自又入残梦里。

梦中惬意拥枕笑,父回见此颇气恼。

父唤三遍以动气,羞怕忙起反穿衣。

下床右鞋找不见,家犬叼入柴堆里。

整衣出房眯眼看,慈父早已忙半天。

三间陋室皆扫净,一口水缸也挑满。

漱罢扛锄忙出门,四野啾啾鸟语声。

淡淡花香沁心脾,清凉晓风拂面门。

轻歌欢步过邻家,窈窕姑娘去采茶。

窃喜去处是同路,结伴同行乐开花。

不想途中遇村嫂,趣把我们来玩笑。

姑娘羞怯忙先去,留我独行颇懊恼。

行至自家地里看,杂草险比豆苗高。

妖艳野花丛中笑,觅食野兔望风逃。

日上东山往家看,不见房顶上炊烟。

腹中五脏以造反,寻些野果充早餐。

餐罢掏出闲书看,破衣当枕卧草眠。

梦唤小二上酒菜,路过村翁笑翻天。

胡小伟用精神上的愉悦,来减轻肉体上的疲劳。他一边锄草,一边诌诗。

由于胡小伟一心二用,地里有几棵豆苗遭了殃,被胡小伟误伤了它们幼小的生命。

为了不让胡老汉来地里时发现,胡小伟把几棵夭折的豆苗,深深地埋了起来。

暑天的太阳,还不到中午,就烤的人脸上发烫。

胡小伟挥动着锄头,热得满头大汗。汗水流进了他的眼角,他停下来,用泥手去擦了擦。他的脸上,泥巴和汗水混在一起,把他糊成了一个大花脸。

因为不想下午再来一趟,胡小伟硬是把两分豆苗田里的杂草锄完,才收工回去。

胡小伟扛起锄头,去阴凉处拿上给陈芳带的桃子,开心往回走去。

胡小伟走到一个有口水井的山弯,高兴地看见,陈芳蹲在水井边的垂柳阴下洗衣服。

陈芳先回去以后,吃完早饭便来这水井处洗衣服。她衣服本该早洗完了,可她故意留着一两件,慢慢地洗,等着胡小伟返回。

陈芳看见花脸猫似的胡小伟走来,先说:“你怎么才回去?还以为你早回去了。”

胡小伟回答:“免得下午再来,我把那些草锄完了,所以现在才回。”

陈芳接话:“现在才回,你不饿啊?你早上又没吃饭。”

胡小伟笑着回答:“本来饿了,我去山里摘了些野桃子,饱餐了一顿,不饿。这不,还给你捎了几个,給。”胡小伟说完,把带的桃子递给陈芳。

陈芳接了过来,说:“你快洗洗脸吧!像个泥人,邋遢死了。”

胡小伟不好意思地笑笑,忙蹲下捧起清凉的井水洗脸。陈芳也洗了个桃子,小口地品尝着。

等胡小伟洗完脸,陈芳掏出她的花手绢,递给胡小伟,说:“给,擦一擦。”

胡小伟回答:“算了,给你用脏了。”

陈芳说:“井水就在眼前,脏了又不是洗不干净,拿着。”胡小伟只好接了过来。

陈芳看着胡小伟擦净了脸,又见他头发上还粘有一点草屑,便伸手给他捻掉了。

胡小伟对陈芳的这一举动,感到特别温馨,但也有点不好意思,忙找话说:“桃子甜吗?”

陈芳点点头,回答:“甜……”

胡小伟和陈芳在水井边窃窃私语,呆了好半天。要不是看见姚萍嫂从远处走来,两个人都舍不得回去。

胡小伟回到家,胡老汉刚做好了早饭。一素一荤以摆上了桌:一盘原汁原味的青菜,一盘掺了几片肉渣的酸萝卜。

本来,胡老汉今天买的肉,练完油后,也有一小碗肉渣。可胡老汉为了预防,家里来个亲戚朋友什么的,有荤菜招待,便把一大半都存了起来。

胡小伟以有月余没见荤腥了,端起碗来,便忍不住连夹了三片肉渣在碗里。还好胡小伟懂事些了,没把肉渣挑干拔净,给胡老汉留了几片。

胡老汉一是心疼,二是听胡小伟说:他早上把豆苗地里的杂草锄完了。胡老汉心里高兴,把剩下的几片肉渣,都夹到了胡下伟碗里,自己只象征性的尝了一片。

胡老汉父子俩吃完了早饭。由于中午太热,胡小伟不用干活,可以自由活动。

胡老汉洗了碗筷,喂罢了猪,便去一块有山岭阴着的玉米地里锄草去了。

胡小伟在家里看了会儿闲书,觉得无趣,便把书合上了。他想去找陈芳,又不好意思上陈芳家去。

胡小伟灵光一闪,想起早上在溪边洗桃子时,看见一丛可以做神豆腐的斑鸠楂叶(学名:臭黄荆)。好久没吃神豆腐了,胡小伟决定,去采斑鸠楂叶回来做神豆腐,顺便看能不能碰见陈芳。胡小伟背上背篓,出门去了。

胡小伟路过陈芳家门前时,听见陈芳和她妈妈在说话。胡小伟站了一会儿,不见陈芳出来,只好失落的继续往前走去。

来到小溪边,胡小伟采了半背篓,嫩绿多汁的斑鸠楂叶。

返回的时候,胡小伟又在陈芳家门口站了一会儿。说话的声音没了,估计陈芳她们睡中觉了。

胡小伟回到家,马上开始神豆腐的制作。首先,他去水井边,把斑鸠楂叶清洗干净。回来后,找出滤苕粉的大木盆,木盆上搁上磨架子,磨架子上放个筲箕,把斑鸠楂叶倒在筲箕里,洒一点水,开始用力的搓,使劲的揉。

做神豆腐,就这道工序费事。一定要把斑鸠楂叶里面的汁揉搓出来,直到斑鸠楂叶,变成没有一点水分的渣。

胡小伟揉了一个多小时,才把所有斑鸠楂叶揉完。木盆里,连汁带水有了小半盆。下面,就是最关键的一道工序,往汁水里加碱。

神豆腐,可能是山里人家在饥荒的年月里,发明出来的一道充饥的食物,讲究就地取材。所以,神豆腐里面加的碱,并不是买来的食用碱,而是用神龛上香炉里的香灰,泡出来的碱水。这也是神豆腐名字由来的原因。

现在,都不用香灰了,用百草灰。

胡小伟找了一块干净的纱布,把灶膛里的百草灰,包上一包,扎紧,放在一个大碗里,再倒上清水。等过了一会儿,把纱布包着的百草灰拿掉,把碗里以有了碱性的百草灰水,倒入斑鸠楂叶揉出的汁水里,并用筷子搅拌均匀。

十几分钟后,斑鸠楂叶的汁水,便凝结成了神奇的绿色豆腐。神豆腐不用再烹煮,直接食用。

胡小伟把木盆里上层的水滤掉,用菜刀把整块的神豆腐,切成了数小块。看着碧绿色的神豆腐,胡小伟忍不住直咽口水。

胡小伟去沟坎上,采了把野葱,和酸辣子一起切成沫,再舀上些泡菜坛里的酸水,加上一点盐,拌好了一盘神豆腐。他尝了尝,满嘴的香,透心的凉。

胡老汉到吃中晚饭的时候,才从玉米地里锄草回来。见胡小伟做了神豆腐,胡老汉很高兴,让胡小伟明天多做点,拿到集上去买。集上的公家人喜欢吃,就是买不到。

胡小伟点点头。

胡老汉父子俩,用早上的一点剩饭和锅巴,煮了锅巴稀饭。就着神豆腐,吃罢了中晚饭。

吃完饭略做休息,胡老汉父子俩便去玉米地里锄草去了。

月夜下能显出人的影子了,胡老汉父子俩才收工往回走。

胡老汉边走,边拾着柴火。胡小伟等不及,在前面先走了。快到家的时候,胡小伟看见家门口站着个人,还拎着个包。胡小伟以为是他大哥打工回来了,忙加快了步子。等他走近了才发现,不是他大哥,是陈平。

好朋友来访,胡小伟自是欢喜,忙招呼陈平,问:“你咋这时候跑来了,还背个包?”

陈平笑着回答:“我明天要去打工,今晚来你家借个宿,明早好赶头班车,去城里搭长途车。我明天从我家里出发,怕时间来不及。主要还是,想来和你们见个面,告个别。”

胡小伟听后很惊讶,把陈平请进屋里坐了,忙问:“还有一年,我们初中才毕业,你怎么想到去打工?你去那里?事情联系好了吗?”

陈平回答:“我读书又不行,初中毕不毕业,无所谓。再说,拿到个初中毕业证,也起不了什么作用。还是省下点学费,让两个弟弟读书吧……”

陈平接过胡小伟倒给的凉茶,咕咚咕咚喝了半杯,又接着说:“……我去广州,我老表他们在那边,给我找好了事。”

“哦!”胡小伟又问:“你十六岁都没满,还算童工,又没身份证,能进得去工厂?”

陈平回答:“我借了别人的身份证来用,没问题。对了,斌子他们在家没?喊来聚聚,我这一走,好久都见不到面了。”

胡小伟听陈平说想见斌子他们,明白陈平最想见的,其实是吴小妹。便笑着说:“你想见的,是另有其人吧?走,我领你去找他们。”

陈平嘿嘿一笑。

胡小伟和陈平去找斌子他们,刚走到斌子家东边的田湾里时,就听见斌子家的豆苗地里,一阵蟋蟋娑娑的响。俩人屏住气,蹑手蹑脚地走近一看,原来是一条手臂粗,两斤来重,近两米长的一条菜花蛇。

胡小伟和陈平,兴奋地叫了起来。菜花蛇从声波里,感受到了危险,便加快速度,往坎下的水田里逃去。胡小伟一纵步,挡在了它前面,菜花蛇吓得急忙改变方向。可它还没来的急,陈平以揪住了它的尾巴。菜花蛇吐着信,龇着牙,扭身就来攻击陈平。陈平很老练的,拎着菜花蛇的尾巴,使劲一抡一抖。应该是把菜花蛇抖懵圈了,菜花蛇短暂的失去了攻击能力。陈平趁此,左手攥住菜花蛇的尾巴,右手从蛇尾往蛇头一撸,攥住了菜花蛇的七寸。菜花蛇这时候缓过神来了,用力勒缠陈平的手臂。可是以毫无意义,挣扎了一会儿后,便软趴趴的不挣扎了。

抓住了菜花蛇,胡小伟和陈平太开心了。二人想不到,今晚还有这样好的运气。

胡小伟说:“明天卖了,你在路途中的伙食费,有着落了。”

陈平说:“我路费带的足,不卖它。今晚我们聚餐,炖了它。”

胡小伟十二分的赞成。

胡小伟和陈平,来到斌子家门口。叫了斌子,顺便要了个布袋,把菜花蛇装了起来。

三个人同去邀陈芳和吴小妹。

不多大会儿,斌子、陈平、吴小妹、陈芳就聚到了胡小伟家。

胡老汉刚喂完了猪,洗了澡准备睡觉。见胡小伟的同学们来玩,好客的胡老汉很高兴,忙着要给陈平他们做夜宵,下面条吃。

陈平忙说:“伯伯,您别做。我们抓了条‘钱串子’,我们来炖野味吃。”

因为山里人家,忌讳把蛇拿进家里,进门的时候,陈平把菜花蛇,放在了门外的柴垛子上。

胡老汉听陈平说抓了条蛇,笑着说道:“那好,我来给你们做。炖蛇肉,不能在屋里炖。因为阳尘落进去,吃了会中毒,要在露天煮。”

陈平等胡老汉说完,忙道:“伯伯,我们知道。您休息,我们来的路上就分工好了,我们来做,您等着吃就行了。”

胡老汉懂年轻人的心,又知道了陈平明天要出门去打工,有意让他们同学之间好好聚聚,便不再坚持,就说:“那好,你们自己做,我就先去睡了,我明天正好还要早起去赶集。小伟,你好好招呼他们。”

……。

胡老汉睡觉去了,胡小伟他们忙开了。

杀蛇,陈平最在行,自然是他去了。陈平说:“吴小妹,你去给我打电筒照亮吧!”陈平说完,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吴小妹。

吴小妹的脸,一下就红了。吴小妹一直都明白陈平的心思,她也不讨厌陈平,只是更深的交往,她一直都没想过。所以平时,她有意疏远着陈平。

今晚,可能是想到明天就要分别了,吴小妹答应去给陈平照电筒,就说:“你好烦人,不叫他们,偏叫我,我呆会儿把你照到沟里去。”

陈平听吴小妹爽快地答应了,脸上笑开了花。忙回说:“你把我照到天上去都行。”

……。

陈平和吴小妹去后,斌子自告奋勇,去找石头来,在场坝里垒灶。

胡小伟准备好了砂锅、木柴,又拿出几个土豆来削皮。

陈芳没事,摇着芭蕉扇,给胡小伟驱赶夜蚊子,和胡小伟小声说着话……。

好一会儿过去了,陈平和吴小妹才杀好蛇回来。斌子以用三块石头,垒好了一个简单的灶。胡小伟把砂锅放上,添好水,架好柴,点上火,放进蛇肉,开始慢慢炖起来……。

陈平见吴小妹,不停的驱赶近身的夜蚊子,烦躁得不得了,忙去场坝边,扯了些蚊香草,放进燃烧的柴火里,熏嗡嗡乱叫的夜蚊子。

炖蛇肉很慢,最少要个把小时。胡小伟他们在柔和的月光下,听着山中夜莺鸟的叫声,和远处稻田里的蛙鸣,边炖蛇肉,边聊天。

香喷喷的蛇肉终于炖好了。胡小伟拿出家里仅剩的二两白酒,要和大家一醉方休。陈芳和吴小妹不喝,胡小伟便和陈平、斌子三人平分了。

陈平反客为主,抢先把最好的几块蛇肉,盛给了吴小妹。弄得吴小妹很不好意思。

陈芳笑着说道:“陈平,你别厚此薄彼啊!”

陈平憨憨一笑,忙说:“我也给你挑几块最好的。”

陈芳捂住碗,说:“我不吃蛇肉,我只吃土豆,喝点蛇汤。”

胡小伟忙把陈芳的碗拿过来,盛了半碗蛇汤,又把少量红心,最好吃的那种土豆,挑了一些盛到陈芳的碗里。盛好了,递给陈芳……。

一旁的斌子,今晚有些失落,叹气说:“唉!咋没人管我。”

陈平笑着说:“幸好管你的人没来,她要在的话,估计她会连锅端给你。”

胡小伟笑着接话说:“很是,很是,唉!可惜今晚少了王丽和姚军,有点美中不足。”

陈平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吴小妹一眼,接话说:“你们都在家,随时可以聚。我明天走了,不晓得什么时候,我们才能相见?”

陈芳说:“过年你不回来啊!到时候你也挣到钱了,想聚的话,就请我们下馆子,舍不舍得?”

陈平回答:“那没问题。到时候,你们可别不来。”陈平说完,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吴小妹。

吴小妹忙低下头喝蛇汤……。

圆月又升高了很多,胡小伟他们的聚餐以结束。由于时间很晚了,陈芳、吴小妹和斌子都回家去了。

陈平的目光,追随着吴小妹的背影。直到吴小妹的背影,消失在茫茫的月色里,陈平的目光才收了回来。

斌子他(她)们走后,胡小伟把家里的竹床搬了出来。和陈平在星空下或坐或躺,继续抒发情感,畅说心事,聊着理想……。

月渐西沉,陈平已进入了梦乡。胡小伟却一点睡意都没有,他还起了雅兴,诌了首《临江仙》句型的顺口溜,来留住今晚。

其词曰:

明月斜照千重岭,篱院萤舞风轻。三五同学笑谈中。露天烹野味,借酒诉真情。

明月又升三千丈,微醺肴尽壶空。欢聚只到快黎明。犹觉言未尽,卧看满天星。

胡小伟雅兴难收,又胡诌道:

水调歌头记昨日访友邻

昨日放工早,归来近黄昏。餐罢闲来无事,出门访友邻。走在山间小路,耳畔鸟声阵阵,抬眼望浮云。苍鹭追红日,曲水绕烟村。南风起,芙蓉动,摆翠裙。荷塘边上,几株紫薇笑吟吟。翠竹石阶幽林,炊烟瓦舍鸡群,黄狗卧柴门。一见我来到,摇尾报主人。

临江仙昨日逢紫薇芙蓉

消暑纳凉访溪客,遥见紫英灼灼。紫衣仙子素仙娥。二卿赛姿色,请我来定夺。绚烂夺目紫薇俏,风起莲花婀娜。内心偏爱菡萏多。若赞芙蓉美,紫薇有话说。

胡小伟没喝几口酒,却醉了,他进入了甜蜜的梦乡……。

因为知道,陈平要乘最早的一班车,去市里搭长途。第二天早上,天还未明,胡老汉就起床了,他轻手轻脚地开始做早饭。

胡老汉取出些昨天买来,今天去卖的苕粉,烫了苕粉粑粑,和昨天存的肉渣炒在一起,做好了主菜。把家里攒的十几个,预备今天去卖的鸡蛋,拿出四个来,和韭菜一起炒了一盘。

才两个菜,不是待客之道。胡老汉又把特别费猪油,平时舍不得炸来吃的干洋芋片,炸了一大盘。最后,把昨天贩来,刚上市的时令蔬菜,又炒了一碗。

炒好菜,煮好饭,胡老汉才把胡小伟和陈平,从睡梦中叫起来。

陈平起床漱洗以后,坐下来吃饭。他看了胡老汉准备的饭菜,很过意不去,说:“伯伯,我隔三岔五的上您家来,您随便炒一个菜就可以了。您每次都炒这么多菜,叫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再来了。”

胡老汉笑笑说:“哎呀!伯伯家穷,没好东西招待你,这几个菜,都不算什么。”

胡老汉略停了一下,又说:“你和小伟,从小学到初中,都要好。听小伟说,你有个饼,会分给他一半;卖两颗糖,要让他先挑。今天,你要出远门去求财,伯伯本应该做些好吃的给你践行,无奈你伯伯家,拿不出好的来,倒是你别见怪才好。”

胡老汉说完,把盘子里的肉渣和鸡蛋,不停地往陈平碗里夹。

陈平接了一点,忙把碗移开,并说:“伯伯,您自己吃,我自己来。我们家的情况,相信您也晓得,平时那能吃上这些好东西。平时我家,也都是炒个萝卜或者白菜下饭。”

陈平说完,见胡老汉自己不怎么夹菜吃,光在吃白饭,忙反客为主,站起来端起‘苕粉粑粑炒肉’这道主菜,往胡老汉碗里添,并说:“您莫忍嘴待客。”

胡老汉忙笑着制止,说:“哎呀!那好意思让你给我布菜,好,够了,够了。你吃,你吃……”

胡小伟在一旁笑着说:“吃个饭,搞得这么客套,你们不嫌别扭啊?”

胡老汉瞪了胡小伟一眼,说:“谁像你这么不懂事,你以后出门,要像陈平学习,晓得讲礼貌……”

胡小伟没想到插了句话,惹来胡老汉的一顿庭训,忙去厨房添饭,躲开了……。

吃完了饭,陈平要去赶头班车,胡老汉也要早点去占个好的摊位。陈平抢着挑起胡老汉的货物担子,胡老汉只好拿上陈平的包,一同出发了。

陈平走出去半里路了,放下货物担子,又跑回到胡小伟身边。从兜里掏出十块钱,对胡小伟说:“我昨晚来,空着手,这点钱,你替我给伯伯买几斤苞谷酒。”

胡小伟赶紧拒绝,说:“你带的钱,到了那边,都不够一个月的伙食费,你赶紧收起来吧!”

陈平见胡小伟不接,便把钱往桌子上一放,然后转身就跑,边跑边说:“这是我对伯伯的一点心意,莫嫌少……”

胡小伟拿起陈平留下的十块钱,钱上还带有体温。这温度,由手心、手臂传导进了心里……。

胡小伟心中默默祝愿:好朋友一路顺风……。

直到山岭挡住了陈平的身影,胡小伟才收回目光。他返身回屋,收拾了碗筷,喂罢了猪,又扛起锄头,去锄玉米地里的杂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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