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桐于笔者并不熟识。只是每到这个时节,总能在一些地方碰到它(五十年代出版的《广州植物志》说“本植物在小北及冼村附近的公路旁有十余株,均为老树”,可见当时刺桐在广州不是很常见),一串串花朵长得跟北方农村挂在一起的辣椒似的,很惹人注目。于是回来在书里寻找刺桐的踪迹。
《南方草木状》记载了这种植物,“三月三时,布叶繁密,后有花赤色,间生叶间,旁照他物,皆朱殷”。这与我观察到的情形有所不同:刺桐在冬天都会把叶子都落光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,到三月开花的时候,完全谈不上“布叶繁密”了。据说就是因为没有树叶的枝干在黑夜里形同鬼魅,刺桐在台湾还被叫做“鬼树”。
清代光绪年间,马清枢写有“台阳杂兴三十首”组诗,其中有一句“占岁丰穰验刺桐”,他自己注解道:“先叶后花,其岁大熟。”这真是一个取巧的办法,虽然我看到刺桐开花时叶子仍然很稀疏,可是总有那么几片挂在枝头,谁又能断言它不是先叶后花呢?所以照这样看来,每年都是丰年——这不就是农人们最大的愿望吗?
关于这一点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的草木典收录了两首宋人的诗,相映成趣。一首是丁谓的,“闻道乡人说刺桐,花如后发始年丰。我今到此忧民切,只爱青青不爱红”;另一首是王十朋的,“初见枝头方绿浓,忽惊火伞欲烧空。花先花后年年雨,莫遣时人不爱红。”看来王十朋是唯物主义者兼乐观主义者,不吃丁谓那一套。
虽然把刺桐叫做“鬼树”,不过从马清枢的诗句来看,台湾人还是很看重刺桐的。除了占岁,他们还用刺桐来纪时。马清枢的同僚王凯泰也有关于刺桐的诗句,“怀葛山中无岁月,一年又见刺桐花”。他解释说,“番社以刺桐花开为一年”。
孙悟空跟菩提祖师学道,不知时节,“只记得灶下无火,常去山后打柴,见一山好桃树,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”,祖师说既吃七次,想是七年了。刺桐花开是一年,桃子熟烂也是一年,在现代人眼里,两者都具有一种既蛮荒又神秘的浪漫主义气息,让人神往。